1990年,在一次拍賣會上,一幅叫《加歇醫生》的油畫被拍出了8250萬美元的天價。
而創作者早已在百年前開槍輕生去世,年僅37歲,這幅畫正是他去世前一個月的作品。
更值得一說的是,他活著就是個無名之輩,畫了那麽多年,畫了2000多幅,卻只賣出過一幅畫,報酬僅有400法郎。
他叫梵高,一個十足的瘋子,也是一個傻子,一生都在追求愛、最後卻孤獨離開的可憐人。

文森特·梵高,這個名字不是他的,原本是他哥哥的,是屬于他那個出生不久就夭折的哥哥。
名字是他哥哥的,就連出生,也像從哥哥那邊偷來的,1853年3月30日,文森特·梵高出生,這一天同樣也是哥哥的忌日。

父母失去了大兒子,幸好上帝待他們不薄,又賠了他們一個新的兒子。
上帝讓他在這一天出生,一切就像注定的,只要他們認真,就一定能在這個新生兒身上,把夭折的兒子重新複活。
于是,他們把大兒子的名字給了剛出生的兒子,把原本要給大兒子的愛,也全部傾注在他身上。
新的文森特·梵高很聪明,跟哥哥一样聪明,什么都会,对什么都好奇,但看见父母对他投来的那种眼神,很炙熱,又陌生,他就浑身不舒服、甚至恶心。
他要毀掉,如同上帝毀掉他們心愛的兒子,梵高捏了一只小象,拿給母親看,母親驚歎不已。
接著,他手輕輕一松,可愛的小象瞬間在地上碎成一片片,母親眼裏的光不見了,由此梵高才迎來做這件工藝品最大的成就感。

梵高不愛呆在家,他成天往外跑,他喜歡鑽進大自然裏,偷鳥巢上的鳥蛋,巢穴、漁網、灌木,只要跟人類毫無關系的東西,他都喜歡帶回家。
也正因爲如此,梵高小小年紀,就已經對自然界的一切都了然于胸。
梵高的妹妹曾說,“那些長得可怕的名字,文森特一個不漏全記了下來。”
大自然好大,靜靜地接納了許多生物,連他這種外來人的闖入,大自然都沒有動怒。
可惜,家裏很小,小到梵高的一舉一動都被無限放大,父母動怒了,也失望了。
他們的兒子不是這樣的,他很乖的,不會天天這樣全身髒兮兮地回來。
梵高一步步偏離他們心中的兒子,他是他們血緣上的兒子,卻與他們真正的兒子相距甚遠,他是他們的兒子,又不是他們真正的兒子。
父親很苦惱,“好像他有意添亂,真讓我們傷透腦筋。”

可他們樂觀地相信,他們真正的兒子還可以找回來的,或者說不願相信,大兒子真的死了。
于是1864年,他們將11歲的梵高架上黃色馬車,把他扭送至離家21公裏的寄宿學校。
梵高被趕下黃色馬車,然後隔著圍欄,默默望著那輛黃色馬車駛過草坪,消失在路的盡頭。
從那之後,他每天只做一件事,就是趴在圍欄邊,靜靜等著那輛黃色馬車出現,接他回家。
黃色馬車時而會出現,在他鬧事的時候出現,在他屢教不改的時候出現,卻沒有一次是爲送他回家而出現。
父母把失去兒子的恐懼,就這麽轉嫁給了梵高,後來梵高在精神病醫院時,他害怕地回憶,“我感到格格不入,我好像回到了11歲那年在寄宿學校的日子。”

他偷偷跑回家,可徒步走了21公裏回到家,換來的卻是又一次放逐,而且這次更遠,遠到黃色馬車也到不了,他就算把腿走斷了也回不了家。
這一年,梵高13歲,他把新的寄宿學校稱爲監獄,什麽都是冷的,鐵窗冷的,空氣冷的,人也是冷的。
15歲那年,梵高終于熬不住了,他再次逃回了家,而這次等他的,不再是又一所新的寄宿學校……

寄宿學校接納不了他,家裏也容納不下他,他的回來,只會給家裏人增添不快。
梵高在家還沒兩天,父母就將他送去伯伯的畫廊,讓他去賣畫。
但梵高並沒有把這次放逐當作是放逐,他認爲這是父母給他的一次機會。
就像上帝給他們機會重新擁有兒子一樣,他也值得有個機會,重新博得父母的喜歡,然後被准許回到家裏。

他不再往門口看,不再把心思花在等黃色馬車身上,因爲他知道,只要他認真工作,證明自己,黃色馬車會出現的,一定會的。
他在畫廊拼命工作,把每幅作品的相關信息背得滾瓜爛熟,偶爾需要了解相關書籍,他也是一個畫家關聯好幾個畫家,一口氣讀完了所有的書。
然而,他越努力越倒黴,畫一幅都沒賣出去,這下不僅是父母對他失望,伯伯也失望了,他把梵高趕去了倫敦分公司。
梵高知道,黃色馬車不會出現了,這輩子都不可能再出現了,他被抛棄了,被所有人抛棄了。
在倫敦,梵高認識了房東及她的女兒,她們母女相依爲命,這種家人間的相互依靠,對孤家寡人的梵高有著莫大的吸引力。
他不可抑制地愛上了房東的女兒,他迫切地希望,她們之間的那種愛,也能分一點點給他。
哪怕沒有也沒關系,別趕他走就行,光是站在愛的旁邊,梵高就已經幸福得快暈過去了,眩暈之中,他看見了那輛黃色馬車朝自己奔過來。

聖誕節他在那裏寫信給弟弟提奧說:“噢!我的夥伴,我多麽盼望你也能來到這裏,希望你的聖誕節也過得和我一樣快樂。”字裏行間藏不住的得意、炫耀。
但他這樣的幸福,在父母那裏愚蠢得可愛。
父母奉勸他,寡婦的女兒能是什麽好東西,跟那種人混,遲早要墮落,如果他像他哥哥一樣聰明,就應該明白,去跟上流社會的人打交道,才是正道。
後來,一切似乎是爲了印證父母的猜想,房東的女兒告訴他,她已經同別的男人訂婚了,梵高再次被愛放逐。

梵高被扔去了阿姆斯特丹,投奔他的遠房姨父,也在這裏,他遇到了人生第二個摯愛,姨父的女兒沃斯,論輩分沃斯還是他的表姐。
當時,沃斯剛喪夫,帶著一個8歲兒子,梵高欣喜若狂,表姐旁邊空出的丈夫位置,猶如爲他量身定做的。
表姐疼愛自己的兒子,梵高跟弟弟說:
“他們真摯地相愛著,你看到傍晚,他們依偎在小小起居室柔和的燈光下的臥房,熟睡中醒來的兒子喚著母親,這是多溫馨的一幕。”
這一幕有多溫馨,他早就見過,在曾經的房東及她女兒的那裏見過。
黃色馬車再次出現了,這次無論如何,他也要抓住。
于是他不管倫理道德,開始瘋狂追求表姐,嚇得表姐連夜逃回了家,梵高不依不饒追到了阿姆斯特丹。
梵高,沒人喜歡,瘋子一樣的梵高,又怎麽會有人喜歡?對表姐的瘋狂追求,最後也是空歡喜一場。
但越得不到愛,梵高就失心瘋似的越渴望,他在燈紅酒綠的地方,認識了一個特殊的“工作者”——西恩。

當時,西恩帶著兩個孩子,肚子還懷著孕,這樣弱小無助的女人,一定需要一個男人照顧的,梵高死去的心,再次複燃。
他虔誠地跪在西恩腳邊,乞討她施舍一點愛給他,西恩給了。
可這輛黃色馬車只讓他坐了一會,還沒送他找到家,便把他趕下車。
西恩因生計重操舊業,甚至像是爲了徹底摧毀梵高的幻想,黃色馬車完全沈入海底,西恩不幸溺水身亡。
梵高被嚇到了,這次是他主動逃離,他逃去了法國一座安靜的小鎮阿爾。

恐懼積蘊在他的胸腔,下下不來,上上不去,說也沒人懂,他只能把它畫出來,在小鎮他天天不停地畫呀畫。
可恐懼、孤獨是畫不完的,他寫信邀請剛認識的朋友高更過來一起長住。
高更來了,可高更也不是他期待的那輛黃色馬車,高更受夠了梵高的控制欲,不久就決心要離開他。
梵高慌了,他沒有錢,不能用錢留住高更,他的畫也不值錢,高更看不上,怎麽辦該怎麽辦,高更明天就要走了。
剛走不久的恐懼,又回來了,此時一步又一步,就要靠近自己了,就在那極度的恐懼中,恐懼似乎給了他留住高更的靈感。
耳朵!

他毫無留戀,一刀割下自己的耳朵,送給高更,以此證明他對自己的重要性。
高更是商人,商人逐利,一只耳朵值什麽錢?要是個知名藝術家的耳朵,他還能拿出去營銷一把,可梵高,什麽都不是!
高更躲梵高躲得遠遠的,梵高之後各種怪異的舉動,也把自己逼到了精神病院。
在那裏,孤獨的梵高畫著黃色馬車,給自己畫一個家,他也畫出了絕美的《星月夜》。

那巨大的、卷曲旋轉的星雲,那一團團誇大了的星光,以及那一輪令人難以置信的橙黃色的明月,大約是梵高的幻覺。
但這幅畫經後人研究,星空的結構、比例,均符合真實星雲的數據,梵高逝世127年後,這幅畫拍出8.8億元,如今價值更是難以估量了。
1890年1月,距離梵高飲彈自盡還有半年,弟弟提奧的小孩出生,梵高作爲大伯,爲新生兒送上了祝福,一幅畫作《杏花》。
從《杏花》裏,綠色調的背景,果實顆顆飽滿,沒有跳脫的筆觸,作畫人似乎很平靜很祥和,完全不似出自精神病人之手。
然而,如今看來,這種征兆倒像是瀕臨死亡前的回光返照……
5月,梵高情況好轉,被批准出院,他搬去了奧維爾小鎮,7月27日,他突然中槍,拖著血淋淋的身子回到旅館,兩天後不治身亡。

對于梵高的死,謎團重重,很多人認爲並非他自己所爲,因爲梵高中槍的位置,他無論以如何扭曲的姿勢,都沒法做到對自己這裏開一槍。
如若是他自己,這麽近的距離,子彈勢必打穿他的身體,可子彈最終留在了梵高的脊柱骨附近。
也就是說,開槍的位置應該離他身體有一定距離。
而且,梵高在咽氣之前,特意交代了一句話:“不要指控任何人,是我自己想要自殺的。”
畫蛇添足的一筆解釋,很像是爲了掩護誰,于是有種說法,認爲是農場的小孩不小心射殺了梵高。
犹如之前看不得底层人受苦,梵高执意要去幫助他们一样,如今临终前,梵高也可怜一个小孩子,不忍将他供出来。
他保護了那個孩子,也宛如保護了37年前那個孤苦無依的小孩,小孩終于坐上那輛黃色馬車,回家了。
(梵高畫裏時不時出現的“黃色馬車”)
梵高逝世後,弟弟提奧住進了精神病院,半年後提奧去世,與哥哥一起合葬在奧維爾公墓。
一個墓碑上刻著1853年—1890年,一個墓碑上刻著1857年—1891年……
在梵高生命的最後一個月,梵高給弟弟寫信,他說他給心理醫生加歇醫生畫了一張肖像畫,加歇醫生很喜歡,還迫切請求他再畫多一張,他還說,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發展。
最後一句話,當時他指自己的病,直到如今,我才發現,冥冥之中,這句話也指的是他的畫、他的藝術……
參考資料:
1、史蒂芬·奈菲 格雷戈里·怀特·史密斯|梵高传
2、文森特·梵高|梵高手稿
下面是梵高作品欣賞: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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